目录 芦浦笔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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孙叔敖

君碑不见书撰人名氏。攷史记本传,列於循吏之首,独载改币髙梱事为详,而碑则略之。埋蛇阴德,仅书於刘向新序。属子云云,则在优孟传,然其文意皆不同。碑谓生於季末,仕於灵王,则谬矣。且之後,为、为、为郏敖,历三世凡五十年,始为,安得仕於?卒後数年,而復封其子邪?六一先生跋,喜其得叔敖之名,兼以集录,二十年求之博且勤,乃得之,故不暇订正耳。

府君名

府君碑,六一先生凡三四跋,最後方辨其名蒋颖叔武溪深乃谓名,且押之韵。盖石古剥落,以其形似求合於“君光”之字,故云尔。曾南豐集顾云:“从知韶州王之材得此碑,书来曰:‘按曲江县图经,名。’”则並与其形似而不辨,何至遽信,而以六一为未详攷邪。

中阳里

汉髙祖纪:“豐邑中阳里人也”,盖里名中阳。今汉书标注乃题云“豐邑中”,岂公是先生误笔邪?因以知史笔无羡字。

心经

释氏心经,其中自云“般若波罗蜜多”,盖梵语也。尝观六一先生集古跋中,乃书“多心经”。经为多心何以为佛?恐公误笔尔,因书以袪见者之惑。

夔子国

夔州春秋巴子国也。今人言夔州,以至文字间率曰“夔子国”,而不知其误,往往以刘禹锡为證。余考禹锡之记云:“、子国也。”其文意谓乃子国,盖是两句。讹以传讹,因不復辨,殊不知夔子国今实在归州

扬州

广陵志之得名,李巡以为江南之气躁劲,厥性轻扬。隋志亦谓“江都人性躁劲,风气果决,平之後,颇变淳质,俗敝稍愈於古。”盖尝疑之,别九州,居其一,历三代,虽更徙分合不常,而名终勿易。谂如前说,则以前人举非良士美俗矣。是岂古圣人所以名州之意邪?攷太康地记谓“东渐太阳之位,履正含文,天气奋扬,故取名焉”。余尝为续引斯言以冠篇首,因为一洗“躁劲轻扬”之恥云。

巴丘

漫录地里门载:“巴丘县巴山得名,县有巴山故也。巴丘庐陵改置巴山郡以来称崇仁,以鄕得名,今抚州崇仁县是也。”以上说。予按临江志:“建安四年,孙策豫章,分置庐陵郡,以孙贲豫章太守,孙辅庐陵太守,留周瑜巴丘。”裴松之注云:“巴丘县。”前说谓庐陵,固无异矣。然九域志新淦县为古巴丘城,舆地志又以呉後主石阳新淦两县,置巴丘郡开皇九年,章洸巡抚东南,遂废巴丘郡,復以新淦庐陵。今县南八十里峡江市有古巴丘废城,六十里间有周瑜庙。旧经载:“江陵治,行於巴丘,病卒,後人因祠之。”然则巴丘新淦明矣,岂崇仁又一巴丘邪?然皆谓属庐陵,又何也?或云荆州周瑜巴丘,乃今岳州巴陵郡,姑存之,以俟博古者订焉。

贤女浦

漫录载:“南康贤女浦,盖祥符间女子,姓氏,夫死誓不再嫁,父兄强之,因自沈於水,浦因得名。”然予尝过之,壁间有碑记,其大略似谓“初尝议昏,已定而夫家贫,父兄悔之,别以许人。女曰:‘一身而二適,虽未嫁,柰节何!’父兄强之,乃溺死。”亦云旧名贞女,全与此不同,岂信传闻之误邪?

餘干

餘干,号於越。攷闽粤王传:“无诸勾践之後。併天下,以其地为闽中郡。诸侯畔无诸番阳呉芮。”又严助传:“淮南王谏伐闽越书云:‘人欲为变,必先田餘干界中。’”韦昭注:“邑今鄱阳县也。”於越得名以此。而餘干之名县,不书所由起。按,玉山县有二溪,名上干下干,合流至之东南,而水回环,因以名县餘干是也。

於越

於越之名,以於溪地,无以议为也。荀子云,“之子”,则有疑焉。春秋·定公五年於越,注云:“於,發声也。”史记又书为“于越”,注云“發声也”,与“於”同。然则“于”“於”皆人夷语之發声,犹人之言“句呉”耳。予谓此“於越”恐合是“于越”。

管名

四明奉化县凡八鄕,鄕皆有一管名,如曰广平松贤履信鸣雁黄甘嵩溪灵泉栖凤,他处未闻也。

桂林庙。庙在尧山下、漓江中分。庙在西岸相望,而有碑刻髙崖,韩雲卿文。择木八分书,李阳冰篆额。盖苍梧,故於此立祠,无可疑者;庙则谓因山而立。郡毎歳於水际望祀。南轩先生亦有谒唐帝祠云:“淳熙四年,静江守臣张栻,既新陶唐帝祠。二月甲子,率官属祗谒祠下,再拜稽首。退而歌曰:‘溪交流兮谷幽,山作屏兮曾丘。按,脱“木偃蹇兮枝相樛”皇胡为乎於此留?蔼冠佩兮充庭,洁芳馨兮载陈。纯衣兮在御,东风吹兮物为春。皇之仁兮其天,日时序兮何言。出门兮四顾,渺宇宙兮茫然。’”南轩是时毁诸淫祀,而独留此二庙,且修之。抑不知尝攷证其所始乎?盖尧未尝至南方,若因山而祀,则予曩遊桂林,大抵回环之山皆积石,惟尧山则累土,故此山因土而名,恐非陶唐氏。若庙而祀之,特此山之神可矣。若曰唐帝,恐成附会,故願与博古者评之。

荆佽飞

四明城北鹽仓之西,有荆佽飞庙,无碑载神姓氏。攷淮南子:“佽非,得宝剑於干队。还渡,中流暴风扬波,两蛟夹舟。佽非谓枻船者曰:‘有如此而得活者乎?’曰:‘未尝见也。’於是佽非瞋目攘臂拔剑曰:‘武士可以仁义说,不可劫而夺。此中之腐肉朽骨,弃剑而已,余又奚爱焉!’赴刺蛟,遂断其头,舟人尽活,荆爵为执圭。孔子闻之曰:‘夫善载腐肉朽骨弃剑者,佽非之谓乎。’”今庙称荆佽飞侯”,图经亦谓州北有蛟池。故老云:“尝有蛟自来窟於此,人患之,故即其旁立佽飞庙以镇之。”是则真以为佽非矣。然予观吕氏春秋:“有勇士次非”,盖是姓。岂应以神姓名为庙号,而况加为侯封哉!且“次”与“佽”、“非”与“飞”字皆不同,而好事者附会斩蛟之说,以镇蛟池,强名之,传流至今,载在祀典,竟未有辨之者。汉·百官公卿表:“武帝太初元年,更名左弋为佽飞,掌弋射。”则“佽飞”之名,实始於此。又宣帝纪:“神爵元年,發应募佽飞射士。”服虔亦谓“以材力名官”。若據建隆金翊纂异记,谓“武德时,郡为鄞州。至开元中,改,郡名奉化,城号甬东,地名句章,军号佽飞}。”则此庙必因军将之有功於人,故人为之祠尔。官於此者,合讨论而正其名,庶幾神亦歆其祀也。

草鞋大王事

绍兴癸丑,予客淮南。时右司陈子长损之人也,以庾节楚州。往访之。从容言及道上有百年古木,枝葉繁茂,阴可庇一亩。故东西行者多憩其下,或易扉屦,则以其旧抛挂於枝上以为戏。久而积千百緉,亦有卜心事者,往往皆应,人固神之。忽一士人应举过之,旁无人焉,取佩刀削树皮书曰:“草鞋大王,某年月日降。”莫有知者。洎回涂,则已立四柱小庙堂矣。士笑而不言。三年再至,则祠宇壮丽,亦有十数家於其侧。惊而问焉,则备言其灵感。士乃留宿而扣神曰:“神之号盖某戏书,胡然而至此盛邪?抑神何人也?”是夕,梦神紫绶而请见,告之曰:“予此近老铺兵也,平生不敢欺心,拣汰之後,毎见负重而不能前者,因为送五里以息其肩,无他长也。不谓上帝录是劳绩,顾未有所处,得先辈书此号,遂受敕,俾血食。”士曰:“若何为而能灵感?”神曰:“是非予所能也,毎有祷雨旸或休咎,即为奏帝。帝以其诚,随扣得请尔。”士曰:“然则某之前程可问乎?”神曰:“诺。”再夕,梦神告曰:“必俟某年而後登第,当至何官。”已而皆验。然则神亦何常之有,人苟有一善,上帝无不录之,积恶亦然,可不知所择哉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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