湘绮楼文集/卷3 中华文库

论

御夷论（一）

盖自黄帝画野分九州，而常有夷狄之患。中国之于夷，常不敌者，势也。必争者，情也。代兴者，数也。绝之者，理也。御之者，术也。王道陵迟，四夷交侵，兽蹄鸟迹，交于中国。人皆知敌之强盛，而不咎我之衰弱。闻敌之术略，而不思己之暗蔽。强者愤怼，而不知救祸之道。弱者输服，而不知坐亡之惨。故自衰周以来，三千馀年，三策相乘，二道并用，曰战与和而已。二者互相訾排，迭为其柄。当其盛，则皆可以善魏绛，卫青是也。当其衰，则同归于亡卫懿，晋末是也。和战者，政教之末迹。诤议者，谋国之下道。故必先明其致此之由，而后智术乃可言也。何以明其势之常不敌也？曰：“夷狄之患起于我弱，我弱之故生于失窄郑夫含生之伦，各安其分，以习为性，以势为用，内不强不足以谋外，人无衅不可以构隙。其尊中国也如天。其凯觎也如鬼。其羡我土地物产礼乐制作之繁富；其欲袭我政事官爵文章之华贵；其闻圣人首出，诸侯效命，则蒲伏稽颡，求通属国；其有自负强大，侵轶边界，则驱之而已，奔亡矣。是故中国强，夷狄弱，则秦人置百越之郡。中国强，夷狄强，则汉文为渭桥之师。中国弱，夷狄弱，则元成受匈奴之朝。至于中国弱，夷狄强，边患滋多矣。且夫弱，非无兵也，非将怯也，非饷餫匮也，非城之不高，池之不深也。主忘其民，夷始俘之；主弃其地，夷始侵之；主忘武备，将帅败之；主忘求贤，谋虹乱之。无幸敌弱，彼必有馀。无问寇浅，内必尽虚。无患犬羊之难驯，无狃敌欲之不奢，无罪战阵之失机，无忧凭陵之肆铜郑人主闻变，赫然奋发于朝宣之上，蹙然自责于宫寝之内，涤荡丛弊，胥与更始，主德朝明，而夷类宵遁，朝政夕清，而兵气旦申矣。何以明其然也？昔者厉王昏暴，天下荡荡，小疋尽废，中国乃微。则北有𤞤狁，西有昆夷，东有淮戎，南有荆蛮。当是之时，四方蹙蹙，岌岌乎殆。文武之地，不战而削。宣王嗣之，未遑用兵，忧旱侧席，求贤自辅，得方叔召虎皇父仲山之臣，然后出师。未至泾阳，而匈奴北归。始临长江，而徐驿传骚。故其诗曰：“薄伐𤞤狁，至于太原。”言无所用战，直驱而去之也。其《大疋》曰：“铺敦淮𣸣，仍执丑虏。”言就而系累之也。其《南征》曰：“薄伐𤞤狁，蛮荆来威。”言先声而后实也。如谋其次，则天子衰废，委任侯伯。发戍守边，亦足暂弭。其《在诗》曰：“王命南仲，往城于方。”此言纣用文王，命将遣戍，守卫中国，筑城而居之也。其《四章》曰：“岂不怀归，畏此简书。”言戍卒之劳也。其《遣戍》曰：“岂敢定居，一月三捷。”言方略也。夫以文王之圣，南仲贤将，兵卒有礼，王道之洽，比之宣王，其词劣焉。其功勤劳，倍于吉甫。岂非以君臣势殊，功固不齐乎？自此而降，则秦始汉武，挟全盛而谋敌。中国虽暂敝，后世受利。此以强而制弱也。汉文以强备强者也。夷狄积强，中国积弱，然后来犯，故常不敌之势也。己不能战，虽降无益，而妄曰与和，此自欺之说也。然而强敌压境，亦终取盟者，彼知我之可取，而度彼不能故也。非爱我也，非忘我也。夫夷之入中国，恒易。我之取夷也，恒逆。贾生闳议于珠崖，刘安忧费于越南，诚以为敝财力于无益之地，委吏士于毒瘴之域，胜不为功，而败损国威也。若夫开山海以招鳞虫，假冠裳而饰犬蛇，趋利如骛，争欲内徙，尺寸是竞，贪慕而不去者，虽峻其防而犹患溃延，况引而近之乎？全力专心，累世而图。我抵隙蹈瑕，一朝而疾发。彼固操全胜之算，而熟筹乎彼己之情者也。君相当此，尚不自警，乃愤疾于一战，其为败摧，何必智士而后知哉。今以必争之情，加不敌之势，当战败之后，为苟免之策，此又乞和之议所由从容而徐进者也。无备而战，战已败矣。败而乞和，其情绌矣。中外交通，民夷习居，国本移矣。鉴亡国之失，论和战之迹，则纳币者病，而议战者又见贤矣。君臣当无事之日，观前代之史，无贤不肖，未尝不恨和夷之非策，称臣纳地之无耻也。及夫边陲小警，庙算已尽，俘囚僇辱相随逐，而箝口束手莫敢论一战之利者，其志昏于敌前，而气馁于自强也。其攘臂切齿，主辱臣死而不悔者，虽蹈锋镝，不知亡国之不可存也。其日夜忧敌，觇强弱，论守战，求一去害而并心于外患者，其犹见蚊睫而不睹泰山者也。夫治乱在一人，转移在俄顷，古无必亡之国，国无不治之理。圣人得位，要荒以限之，朝贡以羁之，夷狄仰望，莫不惕栗，尚无所用战，其术约也。五饵豢敝效于蒙古，和之上者也，幕南犁庭战之威者也。若力不足和，而姑望罢兵，强敌压境，乃后言战，朝无正人，野多异议，弱而愈靡，适足自亡。故其咎不在夷狄，而其政不系和战，是本论也。

御夷论（二）

夫道术立百代之要，机智用一时之利。君无苟且之政，臣有补苴之策。然则内政未举，而议欲攘外者，其亦必有方乎？均之治末，莫若力战。夫锋刃相接，僵伏相踵，而计胜负者，战之末也，有死无董郑折而不挠，明敷天之大义，指匈奴期俱灭者，此能战之选也。夷狄之入中国也，常远其畏败也。常切其所欲，在和者利彼之完师，幸我无备故也。其先致死与我争利，其词不绌者要和亲之必成也。社稷之臣，怀忠贞之节，羞陪妾之名，因民所疾，金鼓而征之，败不足畏，故无败矣。何以信其然也？敌国之势也，敌之兵必出于一道，我之地不尽于受敌，则出没之情异，我便一也。彼远而攻，士卒有数，我近而征，精锐相接，便二也。远攻者士怀归心，守者亦各为其家，则彼不致死，我能持久，便三也。战则彼失其利，和则我受其敝。弃利而决死，童子不为也，我便四也。讲好请盟，彼常挑衅，守死勿去，焉能责我。其将一举而取我乎？则不至今日矣；如其不能，我便五也。兵以练而精，士以怒而勇，彼屡胜则骄，我屡败则惧，刷耻振弱，我便六也。有战而死，无和而生，则彼之意阻，我之情暴，便七也。明华夷之限，民知国仇，胶固而不解，彼虽得城邑，不能用守，便八也。连兵中国，绝互市之利，他邦解心，外生猜嫌，我便九也。乘九便之势，加十全之算，内可以雪臣民之愤，外可以立旗常之业；上可以拯君父之厄，下可以垂永久之统。救患目前，徐图其终，亦人臣立功之秋，壮士封侯之时也。然而强藩重镇，变色而相戒；勇夫悍将，束甲而屏息者，不明于敌情，而猥曲于偷安也。向使带甲之将，谋国之士，有分毫忧患救时之心，少留意于夷狄之事，知其示强为虚张之势，议和为挑衅之本，攻其所短而夺其所挟，明目张胆而告以待战，则宋襄明英身虏而复归，国土覆灭且犹复立，何区区败衄之患哉。今之论夷，不出二策：或以我为不能，或以彼非相吞。将优游而俟之，隐忍而从之。曾不知不能之趋于亡，而相吞之不在用兵也。俄焉而覆之，城破君亡，而人臣不知有锋刃之祸。其守疆土者，幸敌不至而以为无事，岂非古来之奇辱乎？夫义士含愤，则生心以求逞；愚民渐渍，则忘君而向外。诚欲弃其国，不可与危言也。然而鉴往古之失，立后世之法，万一悔悟，而势力已困者，犹莫若论战以延旦夕之命而已。夫论战而求胜，怯者挠其说，连兵而相持，小人促其败。今言战而不必战，战亦不必胜，此策士之说也。策士之效，得情故也。世有知敌之情，而不能知我之情；能为存国之谋，而不能以喻亡国之人。独且奈之何哉。

议

常文节祠议

常氏在衡阳，始于明代。指挥使以军功屯田立爵，不祧易代乃除百馀岁。而文节公父子以科第继世，跻一品，著忠烈，被诏锡四品，世爵罔替，于是常氏复有爵。常祖文节别建庙立宗。既遵国典，专祠于城。父老议曰：礼尊得祖，卑父子君臣之义也。常氏世爵，两代相蝉，为族光荣。以文节为别子，不足以彰尊祖光显之美。盖有祖有宗，祀之大经。士大夫既无宗，而有袷于高祖之文，明其可配祖也。文节宜配享始迁祖以明不祧。以闿运习礼，来问宜否。谨案：后世宗法废而族姓愈繁，宗祠之立所以统族也。令甲有族长，非宗何统。故今家庙，皆题曰“宗祠”，异于祭五祭三之制，而有爵无爵无异。盖一族之中，有一立爵者，则并其祖尊之矣。始迁者既无爵，而子孙数十百世皆奉为宗，不可以潜远废也。《周官》曰：“宗以族得。”民宗子无爵而世，则其祖无爵而亦世。古今时势然也。礼时为大宗祠，制不可非。常氏之初，独应周礼而亦偶相合，非从古异于今也。独文节子孙不别立宗，而宗之人以其功，宗之。斯则今世所难遘，可以教孝劝忠，敬宗收族，既不戾立爵为祖之义，且以劝后之子孙，知所以显扬先祖。故赞其议，而以文证成之云。

序

《论语训》序

《论语》者，盖六艺之菁华，百家之准的。其义多本于春秋，其言实通于上下。儒学既盛，传注益繁，汉晋分其章，宋明衍其理。皇儒考其典，经历广远，庶几备矣。然以词句易了，读者忽之。兼经师质实，未达修辞，弟子庸下，罕知诘难。言皆如浅，则思不暇详。尝致推求，犹有十蔽。夫君禘大礼，而曰“吾不欲观”。开国圣乐，而曰“武未尽善。”则其言悖。匹夫论帝王，而曰“吾无间然”己方在难，而曰“天生德”。又曰“文在兹”。又尝欲使弟子南面，则其言诞。身有至德，而欲人好之如色，则其言亵。学而不厌，可谓云尔。又曰“学而不厌，何有于我”，则其言歧。吾不与祭，如不祭，则其言拙。雅言诗书，又曰“皆雅言也”，见齐衰者，又曰“见之”，则其言复。去丧则佩，玄冠不吊，似初未闻礼者，则其言固。请车为椁，既已不伦，许则徒行，又何其惫，若此之类，其言近陋。冠者五六，童子六七，同浴于沂，其言近戏。曾子全身，而曰“启予手足，岂欲小子目验乃后不诬”，若此之类，其言实愚。训诂乖互，有伤宏旨，其馀疵罅，又益猥多，鲜克致疑，岂诚不惑，盖务大遗小，好博不研，缪解相传，问津无日。今之说者，又有二误：以为圣师则忘其分位；身甘穷老则见等乡儒。岂知圣师无专辄之言，问答必经纶之语。闿运幼攻帖括，少习词章，颇闻通塞之由，粗知能所之用。既命学徒采辑古今所传，以广集解，又下己意通其所蔽，命曰《论语训》。在成都手自钞撰，以赠女蒨。既至泲南，不复省忆。聊乘暇日，重定一编二十篇。词例略殊，盖分内外。今此单行，亦厘为二卷，譬犹去蝉叶之翳，将见泰山，塞蚁孔之流，能障巨渎。其有摄齐抗请，夺席高谈，拥彗清尘，望之久矣。

《庄子注》序

叙曰：庄子之书，古今以为道家之言。杂篇、天下篇，叙论诸家，别于关尹老聃，而自为道术，非欲继乎老也。寓言者，周之自叙也。其所称孔子、老子、曾子、杨子，又多称颜回。其篇首言《春秋》，经世则学孔子受春秋，具有渊原。或曰：庄子受学于田子，方子。方为子夏之门人，要其学过子夏并颜子矣。孔子问礼于老子，老之书先道后礼，而老为道宗。孔定六艺，儒者习焉。推孔为儒宗，孟荀传儒。庄子同时，未数数然也。礼之敝于周末甚矣，诸侯去其真，存其文。故孔子复定礼经，而老子则推其原，皆知其将亡云，礼果大亡于秦。而汉兴，佐命将相及孝文景皆用老。治老子之书五千言。孔子之书传者，《孝经》、《论语》皆空言。自是徒众益务于论道矣。道与儒为二，而空虚冲静专道之名几二千年，其儒者号为迂缓繁重，多拘而少成，抱缺守残，惟名物象数之是求，与《庄子》绝殊。故强附庄子道家而以训故先师为儒林，终汉世儒学大明矣夫。人心无所役，则不能发其材智以自表于世。故晋尚玄虚，老庄又兴。五胡为乱，南北剖判。南近道，北近儒。及其合于唐，而前代师说舛互儒者，方乐讨其籍，则儒学又起。其间颇演西域浮屠之说。以庄子文之恣肆洸漾，作诸经论，庄佛为一而老专丹诀，然俱与儒别也。及回纥契丹之乱，浸淫绵至五代。儒生死亡，师法久微。赵氏承波，上下懵然。华山道人蘬然老师，而文人又习读梁唐佛经，心醉其言，以为圣人皆宜有秘道心传，不但推制度仪文训诂浅近之云耻。孔子之精，曾不及释伽牟尼，则性理兴焉。号为道学，名老而实儒，口孔而心佛。又为区别于有无之间，曰：“有者，圣也。无者，妄也。”又曰：“无极者，道之本也。无而有者，儒也。无而无者，释也。”又或窃见耶苏之书，而作《太和篇又说》。曰：“父、母、君，皆吾胞与也。吾之父，天也。”自是以来，儒生与僧道同，而先圣人之书，皆汩没而乱真。政自政而学自学，学皆不可以行，而道术绝矣。余尝略闻师友之言，间见二氏之书。知佛经附会之由，道学纰缪之原，知论道之不可以为治，而知道之不足以为圣也。于《周官》见周公之行事，于《春秋》见孔子之行事，于《僧律》见释伽之行事，于《齐物论》见庄子之行事。尚无尚有，皆无所行之。故凡圣人之行取为愚贱正性命而已。若性与天道，不可得闻。庄子之合孔老，道同也。赵宋之合孔佛，论近也。以庄合老，汉略之误也。以庄合佛，晋唐之过也。以佛诬孔，宋明之蔽也。以佛诬佛，文士之妄也。故必先明佛之不言性，而性理始绌矣。先明圣之不传道，而道统自废矣。先明庄子之不外死生，而佛经乃幻矣。佛经幻性理，绌老庄，判孔老，同孔老。同则为圣，庄老混则为衰。是学者所当察也。注庄子者，随唐所列，三十有一家。郑樵增十八家。今《四库》着录古注，仅郭象一家。释文引文句，崔撰最善。余考崔本，注《内篇》七篇，《外杂篇》各一篇，以为之叙。凡注及略说，将三万言。大抵推明论道之所为。以明古圣之不空言。空言自老子始，孔子学于老子。诸子各从而效之，惟庄子通焉。由其空言，知其实用。而儒家之流，诚不宜以佛经剿袭之。文谈心性，以尊圣人。使尧孔与达摩同功也。

《墨子校注》序

墨子者，鲁人。当春申取鲁时，其徒多在。故或从其后言之，以为楚人。邹阳司马迁以为与孔子同时者，以孟子书推之也。今考所言，皆分争已成之形，宜与庄孟同为七十子之门人。故别录据与子夏弟子问答之言，以定其时。公输般当季康子时，墨子与议攻守，则后孔子未能六十年。先于庄孟，亦不过四五十年。其时鲁宋皆尊孔子，墨独自为学。鲁鄙人渐楚越之风，远无师承，故然。庄子亟称墨子，以为才士好人。孟子乃诋为禽兽邪说。然自周迄唐，以配孔子，立其学为专家。赵宋至今，孟子书盛行，而墨子书微随。唐所传十五卷之本，及宋乐台注三卷本，皆不可见。毕沅云有明刻本，盖子汇之编也。沅所钞云出道藏，阙宋讳字，知为宋本。今亦未校道藏原钞，但以毕刻为据。沅又令卢文召等注之，而自署其名。所注浅率陋略，见一近似古字，辄引字书以为新奇。疑其技妾所为，尚不得比章句小生。今坊市唯有此本，余求之十年乃得之。忠州李士棻暇为解释，题之眉端。《经说》四篇，舛错尤多。未悉条理，并书失之。又令从子韺钞《亲士》至《节用》，未竟复弃去。颇闻同时注《墨子》者数家，而吾友曹耀湘尤神解深通，及殷家隽等并言《经说》中有光重诸法，悉泰西术所本。以为《巨子》者，《矩子》十字架也。所谓南方之墨，由南洋而通诸岛，为制器之先师。顾竟未见诸家成书，近有刊者，亦未通行。自惟数艺之学，概乎无闻于墨书，精者不能发明。其馀儒者之常谈，兵家之刍狗，无取推说，以为赘疣。不屑屑措意久矣。然诸子可观者少，既注《庄》，校《孙》，录《管》，存《荀》，评《韩》《吕》，别《淮南》，黜伪《列》，钞《龙子》，复略正《老子》句读，皆有家本，独阙墨书，观览不足。比旅天津，长夏无营，遂录清本，取充日课。馀二篇未讫者，到吴补成之。凡按文可知，及微眇不能解者，壹无所注。注其文理曲折，宜增损者。又引说附经，厘别标题，差有可寻。其文繁覆，盖当时讲师之体。今西域西洋所传经论，重累似之。其有一事三篇，文义悉同者。所谓墨分为三，三家各记之。但录一正文，附着其同，以清观览。其传钞误字，的然可知者，辄自改定。起《亲士》至《公输》，为上下二篇。墨子之所以贤者，以其居乱世，君务于战，士甘于死，生人之理绝而天地腥。闻儒者自高其道，非聘不往。时君将相因而贫贱之，槁死陋巷，号为寒士。庄惠之徒，曳尾泥中，游羿彀以不死为幸。海内死斗，伏尸动百万，皆熟视若无睹，以为蜗角之战争耳。墨子仁人，愀然忧之，独以身横，干焉起阡陌编氓之中，排阊阖，捋虎须，蒙诟辱，而不肯止。食三升之粟，行百舍之路。一无所求，而忘身徇人。其行任侠，其心天地也。遭时强横，诸凶窃位，怙其势力富厚，侥一朝之幸，逞志纵欲，曾无采听视，匹夫所陈先王之言，若蚊虻雀之过乎前。其计划利害，不足回已成之势。声悲气澌，无肯听之故。墨子身穷死而其道不行，犹未若庄孟之显荣也。孔子见庸主昏相，皆接以温良恭俭让，犹不免陈蔡之围，伐檀之驱。假令当墨子时，豪猾王公咄嗟而叱去之，曾不得一升陛，又焉能为之执鞭哉。墨子既已穷死，兵乱未已，困败者稍悔悟，然后其心襮白，知其无几希自为之心。其悲痛恻怛，发于至诚，虽甚无道，皆欲保持而安养之。其所言有利无害，坦然易知。于是求其书，尊其徒，思其人，立其学，以为士不必皆求富贵者也，有仗义怀仁，出身谋人家国者。王公始屈节以礼士，引羁旅以谋国政，处士尊由此起。而无事坐食之谤，莫能中伤疏间之。十世之后，九州之外，释迦、耶苏皆无位而奉为圣师，本墨家也。语曰：“隐居以求，其志行义，以达其道。”翟可谓求而达者与。孟子徒恨其非儒，摭其偏言以为无父，非雅士之谈也。然墨子尤工制器，西海传其学，去其《节用》、《明鬼》不便己者。其道乃更东行于中国，而其始原于战胜，因合墨家于兵家。墨子本欲止兵，不能则治守。反更言兵，惨刻烦扰，尽反其所学。敌未至而先自乱，非能守者。徒恃利器以自卫，亦有类乎近日恃炮之为。此则流失之敝。迂生之谬言庄子，所谓无圣人之学者夫。故别为附篇以备。《城门》以下系之，明其本旨不言兵也。班固论墨家原出于清庙之守，其说无据。依抱朴书传有墨子符，斯又《明鬼》之验，近于巫氏。夏殷所传，古之学耶。同治以来，西学盛行，徒袭墨之粗迹，不自知其出于墨。乃敢以非先王则孟子之言距墨者，又未尝非先见也。

《老子注》序

班固曰：“道家者流，其原出于史官，其传书莫著于老子。”观其词意，务欲胜民久国，治人用道，故尚清静，持三宝。名为无为，而无不为。非世所云“出世之真人”也。圣人不患无位，德充而应帝王。初无汲汲于世之心，老子何其勤勤忧世之深乎？盖职在佐治，虽有庸主，犹欲其善窄郑非若孔子但论道以待沽，见不行则接淅也。庄子论列诸家，叹聃博大而其书则从容纡徐，不与老子同忧。自汉以来，并称老庄，谬矣。然而圣不世出，世必有主。主者率中人，上下无知圣之材，则多用老子言，取其卑之无高论。或又不足知老子，则流为申韩。要之皆当位行政，不暇迂阔，往往厌儒生。而儒生见其务行趣时，非薄礼法，指其徒为名法家。又震于聃名，传其不死，则比之黄帝，以为神仙家。自三代以后，在位者用道，无位者贵儒。在位者不著书，故儒者言益繁。辄曰：“老子无礼，人也不可以治。”或曰：“世外玄虚，足以养生。”嗟夫！竖儒尚自不知，孔子何由知老子哉。虽读其书，莫有知其意之悲也。彼且不得已而论用兵，岂敢弃礼乎？余少览其略，颇疑其浅近。近为女纨篆书一通，于句读稍有更定，复用乾道本校姚鼐本。鼐所异者，初不言所据，依间亦同之，不复考校，异于儒者之龂龂也。得老子之意，以救末世之乱。然后知孔子之栖栖，其有感而然然，而为世役矣。

题《鹖冠子》

《汉书·艺文志》：《鹖冠子》一篇，在道家。又《庞煊》二篇，在纵横家。《隋志》则道家有《鹖冠子》三卷，无《庞煊》书矣。韩退之所见《鹖冠子》十六篇，而陆农师注本十九篇。今通行陆注本也。注多玄语隽词，而训释皆望文生意，于本书无益。鹖冠子，楚人。《汉志》注云耳。其书颇见燕赵，有卓襄王武灵王两君，相距八十一年。或遂改武灵所问为庞焕庞煊者。悼襄二年，将破燕军，杀剧辛者也。司马贞以为即冯煊。高士传则言冯煊师事鹖冠子，后显于赵。鹖冠子惧其荐己，乃与煊绝。则鹖冠之徒，无庞煊。要之煊自在赵，师自在抄郑凡庞子言，皆宜入煊书，随以前误合之与。不然，何篇卷适相合也？其书言四稽五至，欲人主之知人。退之乃叹其不得用。即用，亦不得用其稽至也。其言王铁夜行，钲面皆使前后相照。又用招摇急缮及狎鸥事，明非周人之书。而天苍地膊，梁人引之，故录存古书云。

《代丰春秋例表》序

记曰：属辞比事，《春秋》教也。《春秋》之失，乱其治民也。属辞比事而不乱，则深于《春秋》。大哉，圣人之作乎。五经皆以致治，《春秋》独以拨乱。故三王没而仲尼穷，五经变而《春秋》作。宪章文武，祖述尧舜，唯其辞而已。是以上律天时，下袭水土。水土以缵禹功，故有外内之词。天时以奉明威，于是有时月日之科。进退褒贬，生死存亡，专在三科。治之自游，夏不能赞一词。而子路颜渊，困于麇角，莫知微言所传竹帛之所自来。故曰：天之将丧斯文也，天之未丧斯文也。司马子曰：《春秋》文成数万，其指数千。万物之聚散，皆在《春秋》。前有谗而弗见，后有贼而不知。故有国者，不可以不知《春秋》。守经事而不知其宜，遭变事而不知其权，为人臣者，不可以不知《春秋》。《春秋》，礼义之宗也。为人君父，而不通于《春秋》之义者，必蒙首恶之名。为人臣子，而不通《春秋》之义者，必陷篡弑之诛，死罪之名。其实皆以为善，为之不知其义，则被之空言，而不敢辞故。《春秋》者，礼也。礼者，例也。其事则齐桓晋文，其词则孔子有焉矣。一予一夺，不出一字；一美一恶，不嫌同词。非夫聪明睿智，从心而不逾矩者，其孰能当之而不乱乎？且天不言而四时行，百物生。《春秋》不事而人事洽，王道备。自后传者，观听不决，守文失据，顾此遗彼，亡而为有，有而为亡，故昔闻之何休，犹若有疑而鲜通，乃大括诸例，总为斯表。诵其所闻，俾君子自习焉。《易》曰：“正其本，万事理。”失之毫厘，差以千里。故学者不可不审也。三王之治天下也，皆先道而后礼，有简而文也，淡而不厌也。如此，则可以放乎四海矣。

《六书讨原》序

《易传》曰：“上古结绳而治，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。”然则六书本于一画一绳，而具众形。自六代弥文，二篆更孳，点画曳引，务趋平正。六书之分，仅存其说。刘班述之于前，许郑区之于后。而总录万字，独存许书。唐宋迭传，义例可睹。圣清文治，许学大兴。家有其书，人通其说解。或奉之为科律，或小补其罅漏。余自弱冠始比学僮，讽诵九千，察其旨谊。乃知承学之士，未达六书以事意为字形，误转注为虚用，且许虽博访，未求理董。至其释帝从刺，畏鬼如虎，显违经训，殆等俳谐。马头四羊，犹愈于此。同县郭生，少承家学，妙悟冥叩，不肯雷同。证以金石之遗，知其传写之谬，且寻义训，犹有望文。覃思十年，始通本始。立部首三十有八，皆一画所化成。自此孳益为五百六十二部，制字之原，庶乎昭矣。又就其形事，推其意用，知一画之作，已备六书。散为万殊，弥于六合。文字之赅通广博，故雨粟之应不虚。盖近世通儒，发斯耑绪专研之效，乃在斯人。杨雄奇字，曾何足数。汲郡古文，信非难识。冀以传诸好事，附彼雅经。虽曰违众，吾从其说。命曰《六书讨原》云尔。

《王兵备诗》序

君臣朋友之交，莫笃于忧患。若其艰危，煦濡相从颠连，无足贵也。困而得苏，穷而有归，去荼而茹饴，斯可感念矣。方昔咸丰己庚之时，天下汹汹，无百里坦途。群帅披猖，而曾太傅尤无所投足。余闲关往建昌视之，率从横尸衣裙上过车。曾率羸军饥卒居城旁，寒月漠漠，如塞外沙霜。慰问客军之穷，则为余具述地主𬺈龁，州县承风，莫肯供支。而曰此间县令实能违众，而尽礼以长官事我，则临桂王君霞轩也。其时二李兄弟李次青许仙屏俱在幕府，又交口誉之，且称为文人。明日余诣焉，果倜傥隽爽，通达吏兵，且过于所闻。因请其新诗，定交而别。自是书问酬赠，岁数四。及曾军定江南，余隐衡阳，君早以才擢典大郡管粮储。前之忧患人尽安乐矣。然君自用文学才敏，渐通显，俗吏不能喜，又疏略挥霍，不营生产，及忧归贫不能，遂退服阕赴补。要人以夙恩望君，奢君裁饷，书画又非珍异，以此随例补安肃巡道。边远老病，未几而卒。方入都时道长沙，犹步过敝庐，谈往事，忽忽不欢。及别，遂不复通书问。时曾太傅已前薨，余山居圮于水，复出游蜀，益不得意，每念建昌之游麻姑山。翠城镫幕柝诗酒往来，尤可念也。曾李为中兴元功，当未柄用一尉得而侮之。君始仕瘠苦小县，犹引大义敬礼客将，及其宾从，悉索敝赋，岂以要利，诚超识夷旷，有物外之韵尔。其时知府何君莲舫亦饶才藻，下笔万言，与君相得，同作《除夕十六章》，太傅和之，盛传于时。何君疏放，自喜为沈巡抚劾罢，贩盐至大富，其才气不羁，诗不持格律，仙屏与邓弥之友善，专学杜子美。太傅喜效韩退之，间衍溢为黄鲁直。而君诗从容冲澹，纯于唐中叶之音。由今思之，虽居京师，盛致才彦，求如建昌寂寞愁苦中暇相唱酬，岂可得哉！余老矣，不复为文，去年徇诸提督，请作一文，索千金，长沙大怪。而君弟实乡同年，请序君集，是不可辞。今年君之子复以书来君之诗，读者自见之，无俟余言，辄书其所不可忘者，亦当世所不知之事，为诗家增声价也。甲午立秋日。

《八代文粹》序

昔良史总略群书，本于六艺，岂独折衷于圣典，盖亦探究其渊原。书契之兴，肇于羲画；文声之比，成于诗乐。同天则《尚书》《春秋》，治人则威仪经曲，文之盛也。斯人之所以参天地乎？夫方有殊音，故文不同体；音有楚夏，则方有古今。孔子赞《易》曰：“修辞聘记。”论词曰：“足达。”又曰：“辞足以达，义之至也。”然则不修者不足以达，达而不已者，又修之不诚也。玄圣既没，文不在人。散之群贤，乃成一代。是以古之文则圣圣同揆，后之人则世世殊风。自汉迄今，体惟三变。三体始末，改玉必殊。建武非文景之风，鸾末异衍初之格。何以汉久而后变，梁禅而已殊，将非朝野之统，同有类乡都之响应乎？越巂至夔巫，百舍而同于蜀语。宜章隔乐昌，一领而动资译。象文之判代，亦犹是矣。夫词不追古，则意必循今。率意以言，违经益远。是以陈周既合，政术弥乖。文饰者胥尚虚浮，驰骋者奋其私智。故知文随德异，宁独声与政通。欲验流风，尤资总集。但萧楼略选，仅存梗概。梅纪旁搜，未区门目。自余挦摭，莫识津涯。蔽所稀闻，咻于众抄郑中兴先后，经术方昌。不烦木铎，克传天口。余以寸莛之质，骖靳九州，博访通人，周咨同志，尝愿勒成一部，庶以羽翼六经。近入华阳，甫加钞撮，既求珠于溟渤，实叹材于邓林。富顺简君及吾陈子，广甄往籍，精论流别，类分仍夫萧选，正副略仿李钞，要以截断众流，归之淳疋，使词无鄙倍，学有本根。高陈皇古之𬣙谟，下亦牌官之谈，中俾夫横议不犯清尘。庶作者有达义之能，学者识立诚之效。犹恐论乖丹素，目炫玄黄。或习伧荒，不分疋郑，将谓文已末矣，何古之为辄。为述其本由，使必应于经义。方今九流已判，四海来同，揭日月以昭今，入宫墙而见美。共学适道，既洗于昏蒙；博文约礼，讵穷于钻仰也。

《巫山天岫峰诗》序

名山洞壑，皆地穴潜通。余所经游，唯历城龙洞出于山半。辛巳仲冬，归至青石洞，从上游望巫山，见一孔在千仞之上，曲屈逗漏，背复见天。登眺绝迹，竟莫测其体状。然从下望穿处前后相对，岖嵚参差，如云压花叶，光影斜距，知非石体穿也。凡山石内秀，嵌孔玲珑，而峡内诸山，千重纯石，峭峻嵬崄，下临江湍，既阻登探，莫穷其变。至于蔽曦亏月，素瀑哀猿未足云奇，虚劳昔赞。前余过瞻，谓其无异凡山。暨泊南浦，乃梦神𪩘，翠峭空灵，岫壑万态。既觉喟然。岂帝姬之示悟欤？又考宋玉赋，知高唐齐地，神女忠规，乃作山祠铭，陈先楚开国主山氏巫之义，云雨朝暮，谬解克正焉。夔守巫长为刻石新庙，再过寻访，始得青石洞。旧祠所在，十二连峰果异群。又赋诗一篇，以告津途。今此眺瞩，弥睹瑰玮。所谓径路绝风云，通三峡，万山皆成云气，固非一丘一壑，流连赏心者矣。巫山所在，距县治辽远，游宦过者，莫知寻访。既至阻绝，又惧风波，自古诗词，徒夸高险。灵山隐迹，不亦宜乎？余楚人也，国君麋熊，亲为文师；先正屈原，自夔迁湘，开今湘蜀舟行之路。江湖阻深，芳菲灵异，遗言㧑义，具在楚词。津途四宿，颇又弥习冥搜仙契，事岂偶然。夫帝女主山，大邦之望，今古瞻礼，不异崇隆，既不闻渎词受谴，岂遂示灵于一颂。然山川出云，实通志气，惟申及甫，且荷降神，眇焉一尘，讵忘禀润。辄述所经见，兼制具山名曰“天岫峰”，以待游览者改旧峰之名云。

《秋醒词》序

戊午中秋既望之次夕，余以微倦，假寐以休。裹衿无温，憬焉而寤。方醒之际，意谓初夜，倾听已久，乃绝声闻。揽衣出房，星汉照我，北斗摇摇。庭院垂光，芳桂一株，自然胜露。秋竹数茎，依其向月。青扉半开，知薄寒之已入。蜃墙如练，映苔地以逾阴。象床低彩凤之帷，金釭续盘龙之焰。罗帱轻飏，而已惊蚊宿。琐窗无听，而坐闻虫语。湛湛之露，隔鸳瓦而犹凉。淅淅之风，送鸡声而俱远。辽落一身，彷徨三叹。岂象网三求之后，将钧天七日之终。怃然自失，旋云有得矣。嗟乎，镜非辞照，真性在不照之间。川无舍流，静因有不流之体。然则屡照足以疲镜，长流足以损川。推移之时，微乎其难测也。且齐有穿石之水，吴有风磨之铜。油不漏而炷焦，毫不坠而颖秃，积渐之势也。笋一旬而成竹，松百年而参天，迟速之效也。人或以百季为促，而不知积损之已久。或以耄期为寿，而不悟佚我之无多。是犹夏虫之疑冰，冬鹖之忌雪矣。一年已来，偶有斯觉。未觉之顷，相习为安。况同景异情，觉而仍梦。庸得不即机自警，依影冥心者哉。于斯时也，从静得感，从感生空。意御列风之是非，{宀桀}轩云而升降，接卢敖之汗漫，入李叟之有无。犹陈思之登鱼山，茂陵之叹蔽屣也。俄而侍娃旋起，闺人已觉。一庭之内，群籁渐生。似华胥之顿还，若化城之忽返。是知安闺房者，苦人之扰天。栖空山者，必静而慕动。神仙纵可以学至，傥非智慧之士所得而息机焉。居尘途而谈元寞，在金门而希隐遁，悬车之愿徒设，拂衣之效无闻。与夫北山轩眉，终南捷仕，牛巢论禅代之事，武陵知汉晋之迁，亦有欣哀，未容相笑也。若出而思隐，将隐而思出乎。子思所以有素行之箴，许由所以有一瓢之累也。但幸契遐心，堪袪劳虑，信有为之如六，悟还真之用九。盖梦在百年之中，而愁居七情之外。由是澄心眇言，然脂和墨，聊赋其意，命曰《秋醒词》。浣笔冰盂，叩声霜磬。飞萤入户，引幽想以俱明。早雁拂河，闻秋吟而不去。人间风月之赏，别有会心。道场人天之音，切于常听也。

《穀梁申义》序

记曰：属词比事，《春秋》教也。《春秋》之失，乱。庄生有言：《春秋》经世，先王之志。圣人论而不辨。自鲁哀以来，微言绝矣。五家为师，三传遂昌。先汉以《公羊》为正，副以《穀梁》，参以《左氏》。自晋至今，《左传》盛矣。郑康成名世大儒，其释记文尚误，以《左传》为《春秋》，况杜预之徒乎？言《穀梁》者，唯麋范传于博士，及唐唯用范氏。今颁学宫，范为先师。晋代不以专门说经，号为通取。故范氏注《穀梁》而有毁传之词。夫传述圣言，不能无瑕。然穀梁子私淑仲尼，亲研异同，指事立教，必有宏旨。受经授义，义同君亲。入室操戈，昔人所伤。说传疑传，后生何述。徒令蔑师法，侮圣言，因缘抵隙，六经皆讹，自赵宋及前明，流祸烈矣。余推测经文本传《公羊》，泛览二传，各得其趣。《左氏》专于史，离经别行，其体即司马本纪之准也。闻驳意殊，不关《春秋》。其有得失，比之迁固，乃三史之学，非六经之谊。已别条辨箸于当篇。至于《穀梁》，依经树义，其有离合，难审其由。后人见《公》《谷》之异同，疑二传之所受。乐左氏之事，实曲《春秋》以从之。故有赴告则书，陋同朝报，月日无意，随其刀笔。或又悉废三传，妄作褒讥，乱其词，乱其事，而《春秋》亡矣。今唯明《公羊》不足袪惑，辄以浅学，更申《穀梁》，务推其立说之原，期于不乱而止。诸例增减，旧注已详。兹但约举，巨疑不全，载经传以《穀梁》。儒者之论，可为世范。故以授大女，使它日传之尔。同治八年秋七月乙未序。

《衡阳县志》序

昔在汉世，承周文治郡国，图籍毕上大史。于是改国史之例，为郡县之书。科条粲然，各有记述。政事则列在计簿，山川则为图经。士女传赞之文，风俗岁时之编，其传在今，荆楚为备。衡阳当离明正方，居零桂之交。百里之内，建二大郡，三县一国，先贤宝书，彪炳乎前载已。赵宋之季，地志繁兴。总合诸条，勒为一书。逮于明代，始著令典。县各有志，府省统之。上于户部，藏于殿阁。于时列城纷然有作，而衡阳以倚郭之县，托尊于府，三百年中不别撰。集其着录于四库者，有杨佩伍让之书。爰暨国朝，乃勒专编。而前志放佚厓略存而已。二百馀祀，五甄其籍。同治初，院司有通志之编，下檄府县，采取新窄郑县令承牒十数，经历十年，事繁费重，靡得而举。故中宪大夫常豫候选府，同知程学伊偕县人士，始分采录。又三年，玉麟从江南罢兵还乡，乃割在军私费之馀，给笔札，授馆食，实赖同志左右赞襄。阅月卅有六，条理备集。馀惟唐虞三代，地志之书，掌之朝廷。故伯禹作《贡纪》，山水物产，周公职方，增以谷畜男女之数。自是以后，人士为光计吏不充庭，太史不采风。则州县之利病，专赖图志。虽代鲜作者，书无轻重，饩羊之供，孔子惜焉。故探纂前录，缀缉所闻，为《衡阳县志》十一篇。起汉高帝五年，至于今皇帝十有一年。其叙曰：荆有衡阳，南交大名。汉立二县，于酃于承。于武为国，大启三城。吴建二郡，夹湘西东。衡阳号郡，始县于唐，桓桓两使，作镇是疆。元立二司，行院实临，晚析新城，省并于明。圣清图治，清泉得酃。参副分道，兵备整经。一将副镇，太守同城。二县倚郭，我治二乡。全有承武，连邵维屏（述疆城第一）。惟行人五书。周知天下，浮文空言，无益治谱。往事已队，犹可采睹。三世闻见，略存其绪（述事纪第二）。赋役之征，随时异同。报销之文，一吏经承。明明煌煌，诏戒浮加。民疑官吏，官吏咨嗟。前代之法，是曰轹刍。略采近例，以待访求（述赋役第三）。倚郭之县，诉其酒浆。亦赖长吏，是纪是纲。城郭涂巷，翼翼将将。乾隆分治，创立坛场（述建置第四）。重安孝长，衡阳才簿，有宋崇学。儒师石鼓，侯国之建。作屏承武，元分兵屯，明有汛所。文武之材，芳声载路（述官师表传）。顷王支子，三世云衰，叔承兄子。望建义旗，光武继绝。永顺迁西，重安无述，国故不堕（述锺武侯世家）。迈论马槊，颇亦豪情。晚贪任使，反复自惊。窃封重安，实愧难兄。厕彼圭组，以戒簪缨（述刘迈列传）。巫子拍张，乌豆为瑞。两君既殂，三公坐致。娄典名郡，亦曰能吏。反复好乱，终陨其祀（述王敬则列传）。刘胡健儿，孝祖以亡，愐亦名将，几困义阳。矫矫烈侯，东西鹰扬。遂佐湘东，食于帝邦（述段佛荣列传）。柳侯执丧，闻诏不起，虽有金革，隆礼由礼。三台之褥，光其践履。终始襄汉，令望逾美（述柳庆远列传）。忠壮父子，自奋兜鍪，道忌世将，或封或囚。阵不择帅，边略未周。飨当末运，犹称嗣侯（述程灵洗世家）。华侯据湘，亦感旧君。虑惑外叛，沌口覆军。南国之饶，营殖是勤。杉舟泛泛，卒为旅臣（述华皎列传）。燕棣迁辽，贤火南食采。三世托号，犹愈吉桂（述衡阳王世家）。凡封国八，衡阳复关。三县为雄，重安倚岩。烝阳带烝，婉婉贤长。佩绶初𬙋，名德既显，县牒实光（述舒燮郭讷列传）。周令临蒸，特以材武。扬兵长沙，亦各为主。沌口连琐，独膏琳斧。光赠貂蝉，世胙茅土（述周铁虎列传）。伤哉贫乎，士安其命。谁谓卑官，妨我高咏。不义而贵，岂污余听。簿尉有人，湘承如镜（述罗隐列传）。信臣播迁，假禄湘东。归登上第，践历台中。颇惭昭谏，七姓取容。何不少留，歌我楚风（述李涛列传）。佐才优优，学馆临流。渊道明惠，枹鼓是遒。胄也厄贤，赵魏弗由。丰城附党，身黜名留（述三王李修定民时升洤己列传）。胡居南岳，讲论娓娓。托孔砭赵，无忘国耻。主簿负极，庶闻科旨。克昌家孝，终取金紫（述杨大异列传）。中之遇卤，未战先奔。桓桓一尉，屹屹孤屯。沉舟湘浦，鸣鼓州门。扬我国威，张吾楚军（述穆演祖列传）。镗不负丞，名显国史。记载阙如，姓名弗纪。表其威惠，以劝循美（述周镗列传）。明令惟五，宜山传谱。民行镜中，吏不敢语。岳靖及襄，先后相望。绵祀三百，作配周张（述二周林张列传）。教谕重莅，儒冠易豸。滇南之杰，挥金𫗦士。塘税之饶，鱼莲十里。岂曰利禄，众惊豪侈（述周士昌聂逊列传）。廉吏之性，克己自好。清矣田生，厉此孤操。冰雪其心，尘土其貌。何彼达官，佻佻周道（述田兴吴列传）。名宦之祠，巧宦入之。嗟咨博也，黜固其宜。前志嗫珣，今乃直词。敢告大府，以作来规（述余天溥列传）。剥复之交，民困斯宾。不有贤令，岂究皇仁。王姚下车，作我慈君。康熙之治，乐利和亲（述王姚列传）。罗隐不作，歌音寂寥。丞哉丞哉，逸响逾高。罗值末世，石逢盛朝。山水隐秀，流风可招（述石文成列传）。陶令雅人，弹琴捆闼。虽有吏材，曾不察察。良时胜游，今难再逢。彼其之子，衣服从容（述陶易列传）。衡阳之狱，天下悚听。李澎持之，孔六离之。非我大圣，乱靡有定。直臣气申，以劝从政（述谢仲釭列传）。平舆请雨，澺川永颂。申郭及王，昭假神洞。琴山雅歌，寿泉高{工羽}。芾棠犹阴，山芩不贡（述申范列传），张钲陈鞭，奸猾闭门。岂不健决，政馀于文。寿也改弦，知本在民。并作鸾凤，翔采湘濒（述张陈双列传）。垦田之利，恒不敌害。贪人矫诬，民卒颠沛。明明高君，反以取媚。李虽用猛，今有遗爱（述高李列传）。周守柔惠，如春煦植。端甫好暇，笾豆秩秩。如逢昌时，庶几民则。晚不苟利，风清南服（述周林列传）。仕非为贫，曷为卑官。吉吴疏放，高风邈焉。优哉游哉，聊以赋闲。傲彼俗吏，狂简斐然（述吉吴列传）。（凡县官廿二传，为官师第五）。惟礼作维，安上治民。刘始秩祀，齐克兴文。上化既敷，下俗乃纯。庠序济济，俎豆莘莘。亦越于今，弦歌有闻。岂伊不虔，复礼归仁（述礼典六）。刘专蜀翰，郑启周图。明记礼记，李擅二涵郑国史甄美，王作大儒。常亦宣付，方策不渝。思补先传，并暨彤姝。子初蜚文，贞吉志君。晚投岷嶓，抗志浮云。籍也劝进，有愧彬彬。景贤远矣，亦曰达人（述刘巴区祉）。郑李相望，名世之期。俱开讲舍，蔚为儒师。承湘不淄，石鼓涟漪。弦歌洋洋，雅尚可追（述郑黄黄李胡廖）。叔章强吏，晚任危疆。下车虎穴，传饮熊湘。溪蛮感义，郡士同亡。遗思潭永，留后温杭（述李芾）。国步多屯，必有英材。赵以静镇，王以勇能。崎岖冠中，兵不为灾。苟福里社，何心云台（述赵镇王汝荣）。王称高族，四伯齐名。谢宽同时，接武冬卿。清华可望，阒寂谁赓。豹论世禄，旷想冥冥（述王诏谢宇）。儒贵多通，诸子闳贯。经史致用，理不空衍。杜始立学，青衿授粲。伍设二垒，船山韅靽（述王銮欧从龙伍定相）。行人世德，桂林三馥。密斋绳之，家门愈睦。庸行难称，佳文竞录。陈生五旌，畴追芳躅（述廖珊陈文谟）。清军述训，朱寿如充。孝卿高举，岂直不容。英嘲二谢，岳岳蟠胸。犹当请剑，亲排九重（述甯钦王昊谢恩）。岳亭雅尚，清风远畅。释褐簪花，拖绅受杖。引体昌言，岂云小谅。晚节优游，有情有望（述刘黻）。宁祝堤海，衣食二越，炳爚抚蛮，解绶全洁。佥事和易，大藤刬猾。叔虚传经，明义昭揭（述甯元伯）。祝完二欧，元伯孙咸。少卿儒生，功拟阳明。平盗山海，复闻诵声。佥事主讲，书堂肃清。龙雁荒矣，徘徊景行（述刘稳易泉）。参政三黜，副使双旌。一行一尼，有功有名。赵既蛇变，陈复凤鸣。振衣浊世，宁污我情（述祝咏李珊）。伍让陈圣，典赵良相。白野劾拱，不名张党。鹿门称之，泉渠演漾。泽流嘉湖，百年封壤。乔不虚美，馨香瀣沆（述朱炳如）。侍郎侃侃，经术抗疏。深监宦寺，意弥其路。节陵浮云，岂为魏污。大用不竟，乡党流誉（述陈宗契）。诸子释褐，弹琴敷治。虽让卓鲁，亦各平惠。明吏蒸蒸，庶几行志。濯鳞无阶，折腰长喟（述朱易刘蒋二）。欧阳余彭，华文张吴。流寇畔援，楚蜀波靡。蒋婴孤城，一鼓士起。黄游兵闲，感慨抚弦。余荣末光，弃若浮烟（述蒋大位黄充）。节云苦甘，亦各所遇。烈士殉名，以荣为污。逃名我随，后有余慕。深山萧清，蕨薇芳路。逑夏汝弼，郭凤跹王。介之李国，相管嗣裘。船山贞苦，其道大光。千载照耀，百家汪洋。为楚大儒，名久愈章。蒲轮寂寞，兰佩芬芳（述王夫之）。廖始奋翼，为肤敏先。绂冕相望，至今茹连。麻城约礼，朝论所贤。用冠昭代，典型未湮（述廖联翼李正中）。槐望授经，黄巾韬刃。再传益昌，弦歌振振。萧胡习礼，陈唐亲族。流徽未湮，思追芳躅（述宋之素萧）。子石胡兴，<耒全>唐光大。华通漳渠，海贷龙租。人岸皦，素丝不渝。松操赀官，黄霸为徒。既威于邺，亦惠于雩（述华士捷海）。凤翥唐传，鉎左修品。学校之设，将以明伦。异哉诸生，唯名与文。不有至行，何秀于民。举孝察廉，尚慎旃哉（述前明笃行诸生）。还初超然，庶几夷惠。洪介周和，各养其气。觉安阳愚，亦足避世。凌生不竞，优游卒岁（述二汪洪凌）。章句之儒，亦有耆宿。六艺非疋，四书非俗。尊彼抑此，拘墟入谷。焕也能政，舍官归读（述黄李刘常）。马氏文通，廉孝诜诜。湘门排云，还守青毡。诗书之泽，不队儒门。何必贵达，崎岖世间（述马倚元）。南厓圣童，发藻清门。亦文亦吏，且仕且贫。瀛也难弟，拙宦不振。畛先勤干，功夭时屯（述二魏）。姚李将家，世载儒素。唐师于王，济济庠序。屯族无征，清门其庶。聊表所知，以昭未（述姚李唐）。廉吏可为，而不可为。凌陈及沈，子孙无基。王谭亦贫，巧宦润身。高坟蘬然，华屋连云（述凌友得）。陈玉清沈，瀜谭书六。衡阳世官，达者王常。光簠奏第，子继其芳。从容持节，艰贞保邦。生丁阳百，死重泰衡（述常大淳）。巡检游徼，弭盗之原。顾氏论治，宁罢抚臣。彭忧撚寇，岂不徙薪。举职无小，敢告达官（述梁园巡检）。狂简斐然，先圣所思。士不笘毕，亦各其志。褚之礼勋，抑抑高致。诸子翛然，庶几无累（述范汤刘彭萧）。汉士佐州，政成义立。明好迁地，楚材晋袭。三子于乡，功利攸及。惜哉时暮，公车未入（述王萧欧阳）。衡阳好讼，自宋传之。常夏恂恂，庶克甄之。绳武高蹈，用宽弭盗。惟毕弃咎，式闻康诰（述常棣夏鼎彭馨祖）。吴远征胡，魏亦应江。俱出偏徼，共入危邦。一退一遂，实命不同。推锋芩岭，崇祀枫江（述魏承棿）。仲子多材，遇时弗淑。赍恨盱，终隐乡曲。伏剑埋雄，化为白虹。犹有奇气，或遘雷风（述常豫）。载侯清资，作郡明时。散发山阿，不与俗期。蒋生三迁，将如命何。勒石南澳，其名不磨（述刘宗珙王鹏万蒋洪润）。文武分途，人耻武夫。泛兵罗布，坐费粮马。屈也干城，寓农于兵。廖从二役，讲武承平（述屈意成廖作霖）。圣处乡党，出入恂猸郑维彼十室，叹想忠信。虽曰未学，可以事君。虽处贫贱，薄俗其敦（述孝义传）。史传仓季，收著释老。人各有能，会归于道。衡灵武清，涵英毓藻。蔼蔼萋萋，甄兹才巧（述方技）。义矣临承，自汉效忠。为元拒朱，劲草仇风。皇化所洽，湘军会同。常遭祸始，今收福终（述褒忠传）。妇德始虞，周乃四之。爰暨宋明，贞则异之。芾宅之焚，后有常刘。敢告黻佩，作配宋姬（述列女传）。（凡《人物》《列女》四十三传，第七）。罗纪湘中，郦列三水。邪姜嵯嵯，分流左右。大禹通神，刑马佝偻。雨母虽名，清泉是诋（述山水第八）。六艺九流，言儒则隘。学各有师，总其归汇。子初朝华，船山夕采（述艺文第九）。晋珍酒贡，唐资粟漕。宋盐元钱，通于泠邵。近代异宜，湖莲烟草（述货殖第十）。惟古有作，莫盛零陵。分州殊风，割县限承。今所述者，准治作程。十篇条贯，词必可诵。言则稽古，论则切今。其有未明，图之表之。依古图经，步里测冈。悉载山川，曲直纡邪。渡桥居市，若置诸掌。作总图一，分图二十，惟天文三家，不尚占候。唯视北极，揆日候星。廿六五六，天下莫同。爰推其数，作日出入时刻表第一，日出入方位表第董郑中星推移，非图不明。作中星图第三，更漏中星表第四。星度自移，宣夜之学也。浑天家谓之岁差，将使后人省推算之繁。作诸星赤经表第五。中星岁差表第六。中星岁差立成表第七。时度相应表第八。俱系之疆域篇。建府驻使，爰拓县城。折尺分道，二县画疆。然廛里殷赈，雄于上道。作城图一，系之建置篇。县令之始，自汉已来可纪者，百之一。明乃有籍，令丞簿尉，粲然可考。论导司训，咸存名氏。然前代既阙，明不足征也。国朝省并，令丞分驻，裁簿巡检，典狱如故，泛统于营，亦各分布，作官司表第一。泛官表第董郑系之官师篇。自明罕辟荐，而科第专途。爰初合闱，举不间科。公车岁行，作贡上都。钱奏其盛，群士濯磨，作选举表第一。宋有乞恩，明始赠官。非直禄养，以劝搢绅。妇褎六号，男阶九名。爰及孙子，有恤有恩。朝命显异，嘉兹多勋，作诰命恩赏表第董郑列位受任，厥有官守。匪矜其荣，将考能否。特荐虽希，犹有叙举。霸起赀官，为汉贤辅。欲观县人，登进盛衰，作文武实任表第三，实职表第四。自康熙以来，溥洽太和，遂生优老。黄发皤皤，或承银币，或受袍靴。纪其恩养，作耆年表第六。惟烈女有称，贞顺应旌。典者朝录，所存县牒，弗可缺也。考其年例，大录千人。有子无子，各有所殉。贵不如贱，富不如贫。其逢寇乱，抗节蹈仁。与从夫殉婿者殊科，各以类判为节妇表第一，烈妇表第二，贞孝表第三，皆系之人物篇。山水地形，既图之矣。承水原远，不在县地，将述其经，必知所始，作承原图，系之山水篇。凡《衡阳志》十篇，四图，十八表，推本治政，风论士民。慈孝忠信，言不一端。旁及故事，博我以文。缀遗补缺，悉网旧闻。权舆祝黎，冬至之辰。成历三岁，刊经二年。以诒县人，上之院部。副在学舍，俟问俗采风。贤人君子第十一。凡衡阳县志十一篇，二十九万八千九百六十言。

《湘潭县志》序

志湘南者，盖始于东汉之世。耆旧先贤之传，山水之记，略有存者。疆界随世改易，自唐以来，然后土断可得而考。赵宋方志盛兴，湘潭无传焉。今之县书，自明中叶。先后三四百年，踵续十修。前患其无征，而后患其冗繁。然地大物博，财力饶裕，人文烝会。每一增修，率期月而成。道光中，县人罗汝槐宿通史学，尤精地理，以县书越五十年所宜增补，搜葺者至众。属其友王荣兰唐昭俭创稿待之。荣兰博览传记，自汉以来，凡言湘潭官地人事，素尝私录，补县书阙误者千数百事。昭俭夙集采县中公私谱牒，政事文牍，单笺巨簿盈箧笥。汝槐意以为合两家，则古今事迹可知者，毛发靡遗。同治初，朝廷留意方舆，征海内州县图籍。县人亦以中兴战功本于马坡，将增纪武烈，上之馆部。其时耆儒，有张本翥王士达，年望先汝槐，本翥老不能入馆，士达推汝槐总纂，而请袁教之等分共编校，胡大均等司其采访，郭镇辅等集其资。其时荣兰前逝，昭俭总其籍。昭俭狷静居，顷之不乐，辞去。又请昭俭从弟昭文，从新化晏启镇图测地形。谭沄通历算，正其经纬、昏旦、中星。又以蔡毓春王闿运等校其文字。闿运客游未能至县，毓春从宦去，汝槐留撰省志，经十年县书不成。商民出资者，按前例怪其淹迟，于是罢志馆，而省馆征书急。李振钧以草稿上通志提调裴道台，勿善也。说县人郭松林别开馆，以王闿运主之。已定局，闿运谓松林曰：“乡党有年辈诸老生业撰集矣，我等干之不让其议。”又罢汝槐，勤志独撰。又三年书成，方授刊人。议者惩前事资不继，汝槐寻卒。凡前所聘致，自王士达至唐昭文，多先后物故，县书竟不成。前后令莅任辄拟督辑，率满岁则代去，教谕梅埰取罗稿更勘之，亦迄不就工。又二年，王时迈等悉取稿本送致闿运家。闿运易其事辄，诺数月可定。携之成都，三年不开，还途发之，欲下笔辄不知本末。是岁知县沈锡周莅政，闻县书延滞岁久，力督其功，自出官俸，召罗正钧王韺，议所宜创宜修。待闿运还成之。则仍当就官舍，辟馆搜遗。锡周俄移官，吕汝钧代之。自汝钧前署令时创议，至是十九年矣。而汝钧复来振，钧韺应礼部试入京。闿运议当以荣兰子启原总编校，启原校文江南，学使留不遣还。又二年，朱卓英等乃议借公费，以宾兴公所代志局，供给饮食笔札，以陶成学等助闿运，然历岁久远，志事益厌，不能复采访，而乡人续有增补者，皆职官节妇耆民，前后重复，徒弊力钩稽。逾年，启原还，遂主全书。而谭沄前所创天文书，久置失之。晏启镇地图，无经纬度里线。于是更请李绍莲考中星，湘阴殷家俊父子补地图，衡阳夏时济说山川。光绪十有五年五月书成，闿运次弟之。叙曰：潭名被州，地袤湘衡。吴分四县，二郡合从。唐并宋割，皇监元明。襟湘带涟，翼以涓荆。屏州上游，浩浩穰穰。财赋委积，恒为重轻。凤皇填蛮，白杲潜兵。周里七百，四境八乡。文教所染，绂冕冠裳。士德农畴，弦歌洋洋。壮哉紧县，南岳之堂（述疆域。作县地图，沿革图，中星表。第一）。维县既建，民蕃物。乡不纯俭，以礼自度。百甲相维，积谷倍庾。财不自私，四堂三所。水陆津通，由庚交午。绳直砥平，路石塍土。昔困驿骚，今无官马。书其任恤，教其生聚（述建置。作城图，疆域小图，都甲图，驿站图，市肆图，桥渡表，石路马头表，公田表。第二）。旧国无史，明志有篇。时平靡述，乱不暇编。李王识政，包亦能言。惜哉友石，不录其全。网罗昔记，略存阙残。见世虽详，曹吏无文（述事纪。第三）。涟涓双清，岳脉中行。四山作表，西镇东屏。平原百里，沃田万顷。隐山九洞，或觏仙灵（述山水。第四）。建宁带蛮，杜辉晋史。谢值昌时，丽文有斐。韩高及包，廉刚继美。皇运之初，疲民劳思。休养百年，更为膏脂。五都隐赈，游贾难治。匪廉匪能，弗艾弗澄。文武之材，宜名有称（述官师。作列传旧国表，职官三表。第五）。唐资洛口，宋比栎阳。明徭不均，居圉卒荒。康乾闿泽，金土价同。漕登甲册，稍启贪侵。明明骆公，厘我租庸。令丞承风，饮水抱冰（述赋役。第六）。王牧兴礼，佥事咨嗟。孝廉讲学，壮武是仪。洋洋流风，乐育菁莪。皇典二祠，胡李荣华。虎臣说剑，来听弦歌。家有置社，福我桑麻（述礼典。作群祀二表。第七）。维古昔先，溯见闻传。远不过唐，近且计年。不有题册，荣名翳焉（欲存其众所知者，作贡举、文武诸表）。身有功录，国有褒加，或分圭爵，或庆枝苗。圣德引年，爰及耇胡（作诰赠、封爵、耆民诸表）。先正远矣，绵祀永矣。史传被刊，家谱旷矣。前狄后陈，千年之英。亦有彪黎，附骥而名。举尔所知，敢忘景行（作册八列传）。宋显二孝，近得曾汤。国俗好义，周美郭堂（作笃行列传）。大盗席卷，靡撄其锋。我助天威，始翊中兴。东辽西阗，并有征雄。唯鄂有稽，表以扬忠（作忠义表传）。民生在勤，亦有优间。游心物表，寄象环端（作方技内外传）。女之令闻，黄鸟喈喈。既美才明，厥德孔佳。贞顺济济，或遗幽薶（作列女表传。凡十八表，五十二传）。自晋及今，前录所存。都士所采，各以德邻。载笔之职，不述已闻。谁毁谁誉，昭之自天（述人物。第八）。山长善谶，胜国有祥。石陨蛙行，莫适所当。春秋是谨，岂曰阴阳（述五行。第九）。唐开文赋，宋启儒林。九流并述，五艺俱探。罗王博采，七录如琳。后有作者，椎轮可寻（述艺文。第十）。湘汇无波，岭表下装。晋珍永锡，陇采衡姜。军兴汉梗，茶市西洋。一县之租，供饷八方。古所未有，今亦难常。槟榔之费，拟埒稻粱。即山之冶，有丝有刚。蒲葵万舟，病草千箱。畴究其原，银钞穰穰。傥有桑管，庶理斯纲（述货殖。第十一）。（凡此十一篇，十九图，二十八表）。总载古今，应于经义。上承十录，文事靡遗。本起凿石王氏，而成于其子罗叟之勤。族孙绍美，孝廉征文。孙韺赞词，谭李言天。夏藻山川，殷审度里。晏图有依，唐编节妇。曾生整比，百家网罗。八厨供财，缗钱千万，历时一纪，非曰糜费，盖待其时。湘绮幡然，克收桑榆。裴沈观成，忘其稽留。下车论政，其或可考。上之省部，副在乡校（作序第十二）。

《桂阳州志》序

在昔大汉，承秦强盛。郡县天下，始建桂阳。为荆南屏，吏士涵濡。休养三四百年，材彦最盛，然后斐然有著作之迹。孝献以前，彬彬乎载籍已。乃遘世乱，其书莫得闻也。至吴，郎中郡人张胜述先贤，为画赞五卷，罗含显于晋。乃记湘州及湘中山水，桂阳疑亦在纪中。余观《水经》，其纪列郡境诸水。及班固许慎，记桂阳山川，必依据郡人称述。不然，何其了也。自郑氏作通志，采天下地理之书。其所见者，有周端朝《桂阳志》五卷，郑绅《桂阳图志》六卷。今轶不传。赵宋以后，地志繁兴矣。理宗宝庆之元，临武令罗榞作《进士田记》，称按志见周广顺以来记载之事。岂即郑樵所见二志者邪。今州书传自前明穆宗，时知州罗大奎，称前有《戴氏旧志》已六十年，则当武宗正德时。又有州人何锐，手录之书凡十一篇。神宗万历时，知州郭磐，继修大奎书。又九十年，入国朝。知州董之辅张明叙张宏燧袁成烈，先后增修。自袁牧至今，五十馀载矣。朝廷方征州县之书，颁图法，务实学。外蕃献议，尤加意度里川原，将慑呿远人，焕乎中国之制作。院司承诏海内，志事毕起。州人当御寇，安堵之后，训导何君，按察陈公，及耆老士夫，网罗散缺，补缀后闻，一十五史九通之书，复修州志。按察出州中公费银三千两，署州事同知杨泰来出官奉钱卅万，给笔札，三年而当。同治七年春正月，余纂次图志，整齐其文，喟然叹曰：“自张生已来，千七百馀年，桂阳盛政大事，略可考见者，及乡贤世家士大夫，可述者稀矣。旧之所留存，十一于千百。而山川号名，盖皆改易冥晦，而莫追其原。余承末流，寡识昧暗，将何以称焉。”耆老大夫曰：“盖闻古之言志者，上法百廿国宝书，拟《国语》，慕《南史》。今之桂阳，州地犹大鲁卫，诚记政事，断以礼义，非独典故而已。且化之在上，出明府；行之在下，在邻伍。大夫诚欲返汉治，激浊波扬清流，追茨卫，辟谷胡，耳目近见，身化所洽，宜得所显布。今此区区，欲何以明？”对曰：“唯唯否否。余闻文翁郅循治，授书于石室，吴公第一。乃因荐谊法，所以禁愚蒙。而文所以兴贤材也。故法起于将衰，文振于未兴。桂阳山谷之间，不获睹前献名贤焜煌之章，无二酉石室之藏。抱阙守残，犹不得完。故汉盛四百，桂阳始发荆州小兵，谷俭塞门。圣朝德教翔洽，几三百岁，齐鲁吴越之士，各极其能。研虑殚材，书成数千，已传而衰。故长沙四郡，今分九府。加以四州，桂最南土。诸府州人闻学已晚，然犹奋踔于铅椠，矜夸于编版。此州寂然，汩而无声，岂才知绝远，抑文之未行乎？余所以考朝典，征古文，通时势，论治原，发幽光，凌浮云，说山川，比九能，作图经，访领外，驭蛮徭，兴货财，述往事，资来者，非仍而述也。史者直载其事，而得失自见。今州县虽身所行政，终不得纪地志，泛滥列传。官士称颂不暇，何敢慕左史。余之所为，徒文而已。”耆老曰：“桂阳郡地方千馀里，今州裁五分之一。制度举措，牧令一不得为主。州承古名，本自金官。形势疏阔，而大夫推之为古郡。不少夸与，意者饰其所治，以荣鄙州。不然，何名之远也？”答曰：“有是哉，有是哉。”桂阳介五领之表，今地分散，犹带二岭，东郴西永。势依据旧矣。岭南俗偷，而临武颇有其风。知州诚不知治体方，欲变百越归同轨，混一内外，回向圣治。揽湘州之前事，寻岭峤之形便，几亦牧伯之雄规，非独守令之所荣也。且州承郡名，振古不移，亦犹楚都寿春，而犹为南荆梼杌，所纪必自熊。不从汉起，将何所托始？于是叙述秦汉以来至今皇上七年，以疆域为纪：维昔初郡，盘于南邦。今领三县，以通都庞。观其离合，溯而考之。沿革十九，列而表之（作疆域志，沿革表，历代地图。第一）。维郡县定制，境无大窄郑视时隆污，随世衰盛。东晋南宋，桂阳是竞。宅都扬州，州作其屏。洪为逆酋，石窥越乡。望州颠踣，渠魁乃平。无轻僻贫，无恃险荒。观于一隅，用克张皇（作事纪。第二）。维南漕折色，州得安枕。人繁田硗，疏食水饮。民劳则然，逸惰又甚。毋忧催科，务啬来谂（作赋役志。第三）。维州兴作，官营其初。民力衍裕，多皋工徒。城郭官寺，桥阁道途（作工志。第四）。赵公改州，县不移统。化民兴学，贤良继踵。刻期受代，近所变更。谁曰迫促，期月政成（作州官表传）。子产恭惠，化流越蛮。于蕃时雍，作郡恭先。明明汉皇，卿位显甄。荣及从吏，休光不泯（述卫飒传）。茨君代卫，克毗盛功。舍车东洛，织屦南邦。致远利物，由庚大同。麻枲被野，实曰羑氓（述茨充传）。侃侃伯游，荒长抗疏。罢贡停驿，远民坐𫗦。一言寤主，高揖已去。著书藏山，芳声载路（述唐羌传）。智伯礼让，子陵清操。处贵不华，在贫弥高。陆谏调田，义不诡好。铫有令子，世笃忠孝（述铫邓第五陆传）。许教孝弟，缵其祖风。闭阁自咎，里巷雍雍。庙祀江南，为郡礼宗。争者沮止，异者和同（述许荆传）。叔元雅儒，兴学南垂。课吏习诵，弦歌溥施。使车电行，谏议风生。挟术炫俗，稍亦累名（述栾巴传）。五岭衿带，民夷畔换。郡控百越，后服先乱。方播恩信，持节佩印。坐敷慈威，销我兵刃（述夏方传）。胡建石堂，孝显梁字。彦善遗烈，碑照清水。俱履昏朝，并守南纪。贞瑉久勒，嘉名未已（述胡袴赵越传）。君光凿泷，溱浈顺鬯。温还徐曹，汉潜波荡。均为水灵，黎庶蚃。文武之烈，桂人所仰（述周憬李温传）。博平多谋，再奠南翻郑群寇风靡，民得衣食。护名喜功，还受咎责。无竞实难，牧伯所戒（述度尚传）。张津小治，能用零桂。乘时借资，保兵自卫。变汉用夷，卒以致弊。犹贤诸郡，解印风溃（述张羡传）。顺平虎臣，略地领镇。却婚辞宅，毅志弥奋。关请小妻，比烈犹逊。民俗夸饰，洋洋令问（述赵云传）。全起东越，作守南荒。教子能施，美逾欢尝。羊李明鉴，通微叙臧。均流彬彬，嘉闻允芳（述全羊李传）。虞以戚升，羊由族华。声问阒寂，回翔差池。亮镇上游，荆广不哗。俱用名字，流风南遐（述虞羊何传）。圭秉高志，无忝征士。嵘好雅游，与丞唱酬。俗吏拘牵，二守遐骞。显表前美，欲令后传（述许王传）。内史诞酒，自谓绝伦。回翔零桂，藻映湘濒。晚膺史职，改例维新。创传士女，后亦逌遵（述檀超传）。思纂该博，浮湘著称。休平朝奏，华林夕升。灿烂文笔，浮沈郡丞。次书通俗，见贵缃绫（述周兴嗣传）。带领奧区，镃货饶沃。德重将家，自厉清约。金山灭曜，贫邦今削。廉吏可为，馀风永邈（述王珍国传）。峻起名家，缓带上流。荆镇云扰，观变无忧。安静之吏，亦可小休。彤廷雍容，不竞不絿（述王峻传）。骆隶军伍，为霸心膂。克琳破迪，亦各为主。临衡迁桂，勇镇南土。六载边峤，民赖绥抚（述骆牙传）。张讥聚敛，朝奏夕贬。不戚不惧，以道自检。愈愁海瘴，旦暮咿念。守官俟命，署也无忝（述张署传）。枢领金官，首建伐国。益兵逾领，乘𬬮于踣。瑜清不染，侃为讦直。卵弃干城，适累宽德（述董孔赵张传）。张统郴桂，以严平乱。独蒙上知，民慑其断。五季之政，黎庶灌灌。重困荆越，良不足算（述张勋传）。仲宾好文，三举不第。领使桂阳，翻作进士。官达文通，解符结佩。进退以言，始终于桂（述张观传）。郑熟西略，目营凉州。朝无发踪，麾于遐陬。武善经画，文亦优游。九疑都庞，云胡不留（述郑文宝传）。邻几多识，文被遐裔。无妨簿书，不戚卑位。蹇驴深山，萧萧高意。如或遇之，方有公事（述江休复传）。莫徭朴愚，变不自生。失政亵威，废德尚刑。宋议深讨，杨始奋兵。棱威怵虣，反淳安（述宋守信传）。章赵蠲税，南氓保聚。耕田凿井，父子欢𫗦。军承马氏，敛不以度。休养三百，犹赖慈母（述章侁赵汝澹传）。山水之好，不娱俗吏。桂临僻远，政简刑易。三子多暇，弹琴为治。沈碑万山，未若此贵（述孙王赵传）。张从监承，摄令有称。仍作大使，宠于轺{丞车}。建军维藩，肇我州屏。今配唐卫，明德永馨（述张运传）。李生临淮，来作楚材。总我湘士，马孔迸摧。请临平阳，作尔南陔。白鹭朱草，光曜堂阶（述李植传）。殿中清华，远黜南军。外绾章绶，终典丝纶。战守之议，不在虚言。空劳轮日，岂曰图全（述洪拟传）。汪令平阳，薄征省徭。深入万嶂，哺彼飞鸮。晚莅淮浙，亦金其腰。清节博闻，超然尘嚣（述汪纲传）。文节雅儒，治洽南荒。祷雨劝耕，文作琳琅。白首明廷，玉佩锵锵。前茨后陈，归于景行（述陈傅良传）。简甫佐州，迈登台司。龙变云蒸，抚定旧治。宋政不纲，降寇亻匡儴。聝酋让功，武略扬扬（述曹彦约传）。元宾作令，长吏革窄郑卑官美谥，笃学弥莹。朱陆之门，兼入无竞。为桂儒宗，民仰芳行（述舒璘传）。徐宰临武，争田罢讼。客主复安，比户弦诵。晚论公田，亦以直重。纳钱救靴，矫情过用（述徐经孙传）。书院公田，儒家务焉。胡治临武，设学为五。取租择师，为法来兹。宋末学盛，传我善政（述胡纯传）。副使刚简，学行矫矫。欢𫗦万众，澄清一道。子山执义，疾风劲草。处者为刘，高门有曜（述刘登臧梦解传）。李号知本，颂兴四邻。片言折狱，人称不冤。刘祀名宦，治迹已泯。坚石非寿，著之此文（述李刘传）。元学阙废，荒侥倾颇。存吾之来，武溪弦歌。蠲税课农，蛮徭大和。终效劲节，坚贞不磨（述刘耕孙传）。临武边荒，作贾桐乡。披剪荆棘，茂我园桑。杨直敢任，甘视如伤。同时并美，是曰四良（述贾杨甘朱传）。学正逢时，承华清尘。三杨云翔，已独渊沦。不遘福始，乃列祸先。何如抱璞，讲诵蛮山（述徐善述传）。侨论治道，如火烈烈。吏习弇婀，奸盗萌蘖。诸子刚毅，民气奋发。渊炯治水，功效显列（述二吴陈赵刘方传）。山獠轶荡，逾领西出。不有干城，桂境其没。英英诸长，先后展术。天顺政淆，李绩遂屈（述郭李莫路传）。何通荒政，为民消息。孟尉奋剑，万军悚慑。敖以刚折，群奸咠咠。法重身轻，俱累牵𬙊（述何棋孟琳敖毓元传）。焦冠奄党，致位台辅。始谪来州，谗倾已著。不安闲官，卒破其墓。科第何荣，不立是惧（述焦芳传）。庄享清望，光我佐州。难进易退，终为俗仇。邱衍大学，胡不休休。岂不同道，出处难酬（述庄昶传）。玉卿初仕，牾中受谪。作守桂象，孔武有力。佐州闲雅，祠贤表节。高致可攀，别驾之式（述姜绾传）。欧阳转饷，我任我辇。峤道如砥，民不重趼。陈结壮士，百夫之选。孰云危邦，鼓吹游衍（述欧阳姚陈传）。溙锺坚石，费田刻之。名字显列，播烈南陲。李汪迹泯，尸祝弗衰。陈伍仕屈，遗爱无亏（述费田陈传）。明衰嘉靖，重敛为病。韩林郭王，为馈贫粮。蒋陈单骑，犷徭投地。金馀雅人，并作良吏（述韩林蒋王郭陈金馀传）。言游学道，弦歌盈耳。有君恂恂，文被闾里。张剪荆棘，好风猗靡。宓琴邈兮，馀响未已（述戴罗张徐传）。顾居愧轩，欿然不足。晚修东林，高视远躅。闻道实难，启祸召辱。抗论嫡庶，义合孔录（述顾宪成传）。郭侯起家，剖符江南。度岭感思，登楼沉吟。吾土信美，高衢雍容。缓带上游，亦慰我心（述郭盘传）。丞簿微吏，趋跄尘俗。郑既廉能，马亦矫独。南平边荒，磨沙简玉。何途靡贤，羁此骥足（述郑马传）。宋吕明察，盗不敢发。二徐免秏，流声芳洁。畴作茧丝，使民膏竭。轨躅已遥，风流如接（述宋吕二徐传）。李生倜傥，危邦是接。岂不乐隐，壮志烈烈。殷守卑官，御寇捍民。蹈刃无挠，终为明臣（述李殷传）。重学轻学，道不胜俗。邈邈诸儒，并擅芳馥。绵岁半千，来者万族。文翁教行，一守已足（述诸学官传）。州之初献，帝泽未究。李刘吴穆，仁惠始厚。均徭戢兵，民得天覆。作我孚先，嘉徽弥茂（述李刘吴穆师传）。国维新始，群吏奉纪。明明三牧，一张一弛。元文料军，肃彼空垒。海湄请雨，神听有喜（述张李韩传）。外台大计，三载劝吏。爱憎年格，徒张贵势。田既直错，芳菲不沬。铭兹去思，以申劲毅（述田元恺传）。袁牧星驾，盐贾喑哑。腾章部司，吏得天赦。扬遏骄卒，武健陶冶。张累分棚，卒祭桂社（述袁杨张传）。董张明智，服魅釐祀。百里清朗，文化藻丽。螟畀炎火，犬得夜吠。馀风洋洋，雅琴疏越（述董张传）。伍棠成阴，重游感心。复见民母，悲乐讴吟。赵抚荒徼，唯闻雅琴。陈作百堵，皋鼓弗胜（述伍赵陈传）。汤起瘠羸，顾本膏粱。约己能贫，民得富强。治如烹鲜，惟静以康。谁谓小县，不赖循良（述汤顾传）。济济明良，忠信刚决。公私敷腴，何害冰蘖。张荆独廉，蠲屏常例。政平讼简，颂盛斯世（述乾隆诸牧传）。景陈治州，荒政可述。双宁之惠，官无贱籴。仁政无小，其泽大渥。循吏易为，来者仰躅（述景陈双传）。廉吏之性，克核太至。韩苛于家，民乃蒙惠。史云甑尘，前史所伟。捐金睦亲，庶几许卫（述韩汤衡传）。同甫轩轩，政有谱录。随流而平，知足不辱。贾亦文吏，遭时黪黩。犹有典型，以式靡俗（述俞贾传）。赵令善柔，气尽ａ８。身劳产破，官亦不迁。贵人佻佻，佩遂。杼柚空矣，作规后贤（述赵璧传）。道光吏刓，王独酷窄郑自异软俗，终污贪竞。狱货府辜，干没惟性。仇颓其家，秽我民听（述王仇传）。桂山循循，当官敢言。匪直不敛，明我皇恩。焉用殖产，子女饱温。遗爱有报，以劝牧民（述冯文灿传）。即山通侻，浮沉末职。晚临南平，政声洋溢。治谱所传，不饮最难。悃愊安静，斯民大欢（述张嗣康传）。顺头之防，远控桂阳。岭外抢攘，武溪是当。张吴定内，寇无披箔郑固我边要，永绥南荒（述张吴传）。（凡官师七十六列传。第五）。维州县立学，士子诜趋。州学自晋，临武沿周。五代干戈，斯路弦歌。今岂异古，嗣音相和（作学校志。第六）。礼习会典，朔望升堂。乡饮州射，三县来翔。昔有少张，设学化争。思奉故事，以维南萌（作礼志。第七）。临武设营，填抚山徭。寇起波骇，乡兵奋𫏋。邮泛散涣，不足相劳。敛练教士，烦费坐销（作兵志。军官表传）。兼万守御，袒裼搏虎。归则脱剑，以文饰武。还宅称义，大启厥后（作李源善传）。虎臣乘危，功垂抚绥，柴李守备，德威惟铜郑邓起致命，见嫉失期。勋久愈显，谁能妒欺（作陈柴李邓传）。天下方安，兵乃危之。天下固强，养兵罢之。陈作屯官，开田括地。租盈钱流，因敝为利（作陈本传）。应得仁智，利溥百室。决渠荷锸五谷华实。卢守其职，遂勒贞石。郑刘安详，干城所式（作郑刘卢李传）。军兴诘戎，军官废闲。桓桓都尉，转战桂边。轻骑陷伏，果毅昭宣。遇时不侯，命也实天（凡五军官传。第八）。维贤材为国之纪。昔以文通，今兹武起。出处殊趋，并作杞梓。子升英毅，扈跸肃官。诜诜万骑，按辔荆宛。誉显公府，义立师门（述胡腾传）。季智民母，作神澺汝。圭碑石函，郦生瞻睹。乡牒沦没，风微人古。谁能载笔，显列前绪（述张熹传）。湘州大藩，选贡琅玕。公车之东，十郡嗟叹。独登天廷，采玉昆山。进实鸿羽，退亦龙蟠（述谷俭传）。世荣科第，显于将相。骆黄父子，干云而上。石林芳问，甲科辽旷。群百廉孝，光此郡望（述骆仲舒黄照邻传）。二李文士，薄宦边方。化清融漓，教播洮湘。俱嗣季智，为民蒸尝（述李誉李元贵传）。馀守集庆，功陨名烈。元帅虎视，汉吴锋折。晚亦窦融，全境为哲。声威久沦，播其伟业（述陈均义传）。奎龙嗣隐，世为宋老。涧松寒冰，凛绝世表。楚春高翔，仪可忠教。雪篷独遇，特以廉号。深山萧森，死无知音。苍然古今，四皓独吟。大邑通都，蒲轮安车。叠山却聘，不如来庐（述四陈传）。行人光华，爰初通缅。百昭怀威，持节抚叛。褒求金马，贾利犀象。逖矣西南，使德斯鬯（述李思聪传）。陈叟悃愊，不炫名位。政纪于睢，民作苗裔。王邓双起，仁钦孤厉。俱绾铜墨，各有遗爱（述陈王袁传）。尚敬循吏，名冠吴越。进岂希荣，退固非屈。有明州贤，独为史述。不患无位，用劝朱绂（述罗以礼传）。凤策国用，始建边计。犯鳞捋须，考盘独寐。经亦侃侃，一起一踬。何羌及史，俱光豸佩（述胡陈传）。明学崇朱，王湛微歧。六经告退，四书方滋。同源异流，门户何为。四子讲德，总而录之（述黄彭王何传）。陈徐趋走，府主敛手。海邦兴文，解剑讲授。抗威宪台，不畏强圉。谁谓卑官，洵直孔武（述徐孔第陈镃传）。二胡古狂，扬己露才。观为学宗，姚江道开。凤鸣矜夸，东方诡恢。俱振懦俗，表其风裁（述二胡传）。何生老儒，自奋卑官。其颂在泸，流于汶绵。欧阳却金，廉风相闻。锐晚造德，耄期犹勤（述何欧阳传）。少保恢伟，文武攸裕。再履九卿，百越绥附。始终陪京，生死谗妒。江陵名臣，何忝门户（述刘尧诲传）。边州勇朴，干橹自卫。艾兵官饷，广武之例。金榜力弱，忠比均义。国有与立，俗异浮脆（述艾朝仁传）。彭之牧崇，颂声洋洋。复陂利民，黄鹄来翔。外道剪灭，经术大昌。教泽未竟，遂终西荒（述彭定守传）。二邝宦学，棣跗鄂鄂。在官如家，同谋并作。薛有再传，浈溱攻错。衡仰姚江，未若斯悫（述邝民望传）。起莘醇和，蝉蜕高轩。岂不慕尹，时不聘贤。谠论进退，文陵浮云。免粮遏赂，侃侃訚訚（述陈尚伊传）。泗寨之陈，世守耕读。绵绵间兴，侃侃愈朴。贤信振振，拟于麟角。贻淑说罗，屠羊自足（述诸陈传）。尚书中和，雍容清华。无毁无誉，不矫不阿。始终恩荣，安有倾颇。简也死孝，大显其闾（述曾朝节传）。父子继业，儒林所美。楫踵鹿鸣，蜚声州里。葵之绍诗，廉正可纪。英也高蹈，同德异轨（述汪蒋传）。佃之策寇，维桑苞固。具瞻复楚，千里康附。向屈微吏，要囚矜虑。仁者利溥，泽被黎庶（述何彭陈传）。李治定襄，时浅惠深。邓度和曲，虎不入林。蓬莱鼓歌，莲莆讴吟。段避乱门，以道自任（述李汤邓邝段传）。罗平治成，明社己屋。覆鹿遗蕉，亡猿灾木。非敌非寇，自倾自覆。裔井澄澈，冤灵黪黩（述夏九庚传）。桐柏幽奇，代有贞士。陈曹怀冰，对若松榯。与酒梼杌，佯狂恣肆。高吟久寂，清响未已（述陈文政曹希魁传）。文照雅士，名以武起。季英嗣之，吴越ａ８弭。元戎既丧，微绩莫纪。收豚刈葵，龙剑绣紫（述何文照父子传）。甯由文通，著籍最先。煌煌雁豸，寂寂简编。生子命哲，绍统承禋。闻有遗惠，饶九是传（述甯立隆传）。景昭好学，冥思独哦。不夷不惠，克清克和。皇风初扇，丘园皤皤。表此介士，徘徊山阿（述何文麃传）。二吴狂狷，超于俗污。相比裘仲，友其大夫。鲸敛隽异，屈为老儒。文采犹照，芳馥载濡（述吴为相吴鲸传）。南河连运，忧逾宣房。颓竹楗石，罢民作创。卢以安静，颂兴芒砀。诗通于政，文苑有光（述卢世昌传）。邝政感神，栋挠无凶。曾才便便，飞挽金江。或沉或扬，有德有功。俱用廉惠，流芬官中（述邝曾传）。诸李多孝，富而好礼。而眉工文，隆礼愈斐。昌望却田，诚富不以。官溪隐秀，弦诵猗靡（述官溪诸李传）。史称贤豪，以财自达。刘氏清门，敬祖能侠。承泽化争，仇屈其闼。今则文通，济济簪绂（述刘敬祖传）。一介之士，舍己利物。俗嫉其异，众颂其屈。方彼参政，配祀胡谷。酬则已泰，勤亦毋没（述王伊士传）。伯望赀员，清若史云。唱筹量粮，欢呼殷天。直道而行，间执慝言。取快一己，施惠千人（述李隆埙传）。希孟克己，非礼不履。健行端居，柴也其愚。时无仲尼，贤靡所裁。独学孤修，百载有徽（述何尹传）。魏膺乡举，名孚实副。许为老师，胡推学究。唐生方严，力文弥富。仕隐虽殊，令闻同茂（述魏许胡唐传）。发祥恢廓，声气四达。二子继之，乡问允发。维新耽吟，响振林樾。颜子倜傥，流惠未歇（述陈颜传）。文简良吏，德在郴桂。诸曹儒文，无忝苗裔。振也掞藻，赋咏华贵。耀龙正俗，仲襄屈吏（述诸曹传）。廖世农商，至性天成。孝于惟孝，宜通神明。怀清涉学，不漓其诚。怡怡兄弟，穆穆家庭（述廖周任传）。石笏临流，曾响漱玉。期山期水，可耕可读。苏亭高歌，声传空谷。藏书已烬，馀音可续（述雷澍万传）。薄俗儇好，衣冠趋跄。廖李朴拙，若游羲皇。贵人降阶，山魅走藏。何伤儒雅，安步翱翔（述廖李传）。南诏犷荒，自明羁縻。李守开化，变生南西。田单神师，大冠若画郑孤城言言，今怆荒黎（述李荣灿传）。赋总训诂，经籍之渊。陈生述州，丽则高骞。负声不蜚，鵩集于门。表其文章，以招楚魂（述陈克明传）。桂阳刚武，忠壮自古。元二之灾，戎士如雷。拨乱反正，有节无命。存者优游，化为公侯（述褒忠传）。抑抑恂恂，独善其身。虽曰未学，孝友睦姻。许治桂阳，民俗始醇。葆兹美化，以厉搢绅（述孝义传）。南郡女勤，繄生善心。贞孝昆玉，节烈坚金。在难不渝，履顺心钦。不扶自直，俗美思深（述列女传）。圣通九流，万术并苞。释老神怪，与道同条。贤者疑惑，愚者啁噍。总为技能，以悟俗妖（述方技传）。（凡卅九列传，暨选举诸表。为士女志。第九）。大辏九坑，自汉所宝。临蜡蓝油，光被岭表。捐金于山，地利兴焉。谋国如家，始见流钱（作货殖志。第十）。维锺深二源，传出南平。溱洭同山，背流会渊。自汉以来，舟车不通。凿空寻源，西登都庞（作水道图志。第十一）。轸分桂阳，古说传之。荆州占候，五行缘之。民不可知，灾祥甚神。俱载物变，统之天文（作天文志。第十二）。惟夷蛮之性，治之则乱。矧兹莫徭，我民汝贯。州县之兵，慎不可玩。闻诸朝廷，无事发难（作洞徭志。第十三）。张有画赞，罗遂琳琅。俭好著述，朗通五经。汉碑林林，为国之光。硕彦接踵，经籍大章（作艺文志。第十四）。凡斯编本自明正德所载，及衡州府志，湖南省志，湖广通志。皇朝一统志，明一统志。所采凡地理家纪载。琐词十二史，地理州郡志，以为统纪历代疆域三十图。既明之矣，次序一州三县，典礼律令所同异。并贯其文，使可诵习，作十志。古今之迹不明，论政者莫能考其由。作一纪。官吏人士，先后相望。史传所布，全采其文。事其遗阙，及后贤人为之传。城郭、道里、山水，非图不明。作城乡图，诸道图。诸人士有宜见名字者，作卅表。凡桂阳州志，都一十四篇。图六十有六。成一方之书，上之司院，达于户部，副在州学，以俟后增。余既总其成，惟览古来班应大儒及今名家记述，本州多有舛差，作匡缪篇。小说稗记，汉京所珍。子建天材，口说千言。诸桂阳方外神怪清谭之资，不可阙也。作小说篇。通都廿七卷，四十三万二千一百字（为叙志。第十五）。

《尚书大传》序

《尚书大传》，旧为册一篇。见录于《汉艺文志》。郑君注之，乃次为八十三篇。至宋史志箸录在官，卢见曾言元时犹存，至明而亡。孙之襜钞，撮为四卷，残阙殊甚。然四库本不能不借资焉。乾隆之时，儒学大盛。先师遗书，冥讨穷搜。而四卷古本，讫不可得见。曾刊本云得之吴中，讳所从来，不知原本刊也？钞也？卢文召又以孙本所有者为补遗，而自作《续补遗》及《考异》。陈寿祺又兼采孔广森本为三卷，自谓详核，而妄谓昜训为略说。言多专辄。闿运自廿五岁治《尚书》，越十有五年。旅京师所笺廿八篇始成，多申伏以易郑。时越刻陈本大传未出，唯于德州漕渠旁店，买得卢本。归涂多暇，改其讹误，补郑注之阙略。自七月甲子至于壬申，写百一十八纸，分为四篇。越十有五年，居成都，取家本对陈本重加审定，仍为七卷，付局刊之。大传之文，多入《礼记》。伏生所述，并孔为经。兼赅六艺，非唯书故。泲南之学，本不衰微。此书存亡，如骥一毛。然就其断章，寻其宏旨，足以佐治。道存先典，明古训雄，文章故绝而复明，隐而若显。郑注周密，《尔雅》平平。今具录存，大体备矣。至其八十三之数，就今推之，盖传经廿九篇，各有训，共五十八也。《说序》一篇，今有《九告》等目是也。《五行传·王祀》一篇，六事五位，六沴也。《四时》一篇，《禁》一篇。又当有天文、卜筮、符瑞、春秋、灾异各一篇。合前六十六也。其说礼者，昏礼、后妃、礼养、老学、祭郊桑、造士、田狩、太子，当各为一篇。说古事，记圣言，为略说一篇。八十三可知者，七十有七。殆可谓无阙矣乎。但吴中本实由钞撮陈本，讥之而无以易之。今悉以先出为主，间采陈补，除其重复。有当注者，直下己意。其所盖缺，以俟君子。同治十年仲秋之月，甲午隅中叙之。光绪十有一年，距冬至卅五日，夜半重记。

《蕉云山馆诗文集》序

蕉云山馆诗文，桂阳陈侍郎之所作也。初无集本，其甥夏叔轩，就所见录存之，索观者众。因刻于泸州，而以版归衡。侍郎雅不自侈于文，故闿运得交四十年，偶一见之屏幅，及他人谱集间，未尝有稿本也。既闻有此刻，又迟久不以相示，亟征之乃得焉。大抵应人之请，而因事发义。其自处谦约，而劝人谆笃，纯乎德之言也。然无一语讲学论道。直述本旨而无枝蔓，于诸葛忠武曹武王为近。视所为，鞶帨羔雁者敻绝矣。文词简古，亦非宋明以来支吾谆笃之习。乃其意恒以为少见通人，未能成作者。一卷之中，再三叹惜。又何其重学好文之本于衷也。闿运见当世文学贵人众矣，唯曾文正恒自恨其学之不足。此外非夸于文，即薄之以为不足为者。今观侍郎之文之言，诚有味乎，修词居业者乎。使侍郎得一日用力如曾文正，其取径当更在文正之上。此则天性之各有近也。文正欲从韩文，以追西汉，逆而难。若自葛曹以入东汉，顺而易。就今而观文正，可以骖靳，文人侍郎，犹未逮也。若推文正之意，其欿然与侍郎同。斯其所以为能文乎。语曰：“有德者必有言。”言功也，非言效也。如曰德劭则言高，则是自古圣人皆可以为文人学人，而何贵乎羲文孔子。若夫无德之言，则终不可饰矣。虽然，不知者不足论。如侍郎与文正不出身为国，而独以文传，又何以为文人增重哉。然则侍郎之所自叹惜，又其文之所由侪于作者也。光绪十七年八月，白露后三日。